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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 新帝登基,采選秀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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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 新帝登基,采選秀女

海天一色, 水面波光粼粼,霞映海面。

船上,一女子遍身綾羅綢緞, 腰間系著各色熠熠生輝的寶石瑪瑙, 滿頭烏發輕垂在身後, 一雙眼睛猶如綠寶石璀璨明亮。

她聲音俏生生,似空谷中婉轉啼叫的百靈鳥。

格林伊滿臉的天真嬌嫵, 纖纖素手掛滿寶石玉釧, 腳踝上還掛著一串銀鈴。

她挽著自家兄長的手撒嬌:“哥哥,我真沒騙你, 宋姐姐真的是全天下最最最好看的人, 而且她還會弗洛安語。”

弗洛安位於南海, 同大周只隔了一個小小的平海島。往年也會派使臣前往大周。

弗洛安雖是小國,卻是地產豐富, 盛產的珍珠鮫綃帳在大周稱為舶來品,頗受大周人的喜歡。只可惜因著語言不通,弗洛安同平海島上的島民屢生間隙, 相見兩相恨。

直至一年前, 平海島上來了一艘海船。

格林伊如花蝴蝶,在兄長前絮絮叨叨:“哥哥, 宋姐姐可厲害了,前兒賬本上有一處錯了, 她一眼就看出來了,還有還有……”

話猶未了,忽聽船下的奴仆來報, 說是宋姑娘來了。

格林伊眼前一亮, 提裙親自下船去接。

窗欞半支, 岸上一人款步提裙,羽步翩躚。點染曲眉,冰肌瑩徹。

宋令枝一身金絲滾邊石榴紅織金錦錦衣,遍身珠翠。日光迤邐,無聲落在她眉眼。

手上的泥金真絲綃麋竹扇半遮半掩,竹扇輕擡,宋令枝仰頭望去,猝不及防撞上雀室一雙綠色眼睛。

同妹妹格林伊一樣,兄長□□爾的眼睛亦是綠色的。來之前,□□爾在妹妹口中聽過宋令枝的無數。

往日□□爾只覺妹妹誇大其詞,如今卻覺得,便是弗洛安最珍貴的寶石,也不及宋令枝半分。

少女身姿輕盈,似夢中仙、水中月。

□□爾自詡堂堂八尺大漢,卻在此時紅了臉。自宋令枝步入雀室,□□爾束手束腳,手足無處安放。

差點摔壞一個茶盞。

誠如妹妹所言,宋令枝的弗洛安語說得極好,半點口音也聽不出。縱使是大周的通事官,許還比不上宋令枝。

□□爾堂堂八尺男兒,此時卻坐立不安,低垂著腦袋垂手站在一旁,聲音磕磕巴巴。

格林伊狐疑挽著宋令枝的胳膊,回首望自家兄長:“哥哥,你怎麽了?”

左右環顧,格林伊眼中滿是好奇,“可是這雀室太悶了,你臉都紅了。”

□□爾怒而瞪妹妹一眼,轉身望向宋令枝,彬彬有禮:“宋姑娘。”

宋令枝莞爾頷首。

格林伊一心念著宋令枝,心中哪有自家兄長的身影,她撫掌,命侍女端來數十個漆木錦下,蓋子掀開,顆顆珍珠圓潤飽滿,晶瑩剔透。

日光灑落,隱約可見妃色光影。

格林伊興致勃勃:“宋姐姐你瞧,這是粉珠貝,是我父親從一位漁人船上收來的。”

粉珠貝難得,價值連城,便是宮中皇後,也未見能得一顆。

數十顆粉珠貝裹在青緞之中,格林伊雙眼亮著光:“宋姐姐,上回我同你說的就是這個。”

粉珠貝難得,格林伊父親為這十顆粉珠貝,差點傾家蕩產,幾乎將家底掏空。無奈先前承諾收粉珠貝的商人臨陣脫逃,數十顆粉珠貝砸在手上。

價高,尋常百姓買不起,只能遠觀。同行知曉格林伊父親急著轉手,亦是故意壓低價。

格林伊氣勢洶洶:“那些人著實可惡,給出的價比我父親買入的還低,簡直、簡直是狼心狗肺。”

粉珠貝捏在手心,果真瑩潤光澤。

秋雁和白芷站在宋令枝身側,亦是連聲稱讚:“這珠子果然好看,若是拿來做鐲子,定是好看的。”

宋令枝輕晃手中竹扇,慢悠悠道出一個數:“若是這個數,你們還會拿來做手鐲嗎?”

秋雁和白芷面色一變,齊齊搖頭,皆笑道:“好家夥,便是我這輩子不吃不喝,也不一定能供得起這珠子。”

秋雁和白芷的月例比尋常人家的姑娘小姐還要多,他們都買不起,別人家定是不敢了。

格林伊愁容滿面,雙手托著腮:“宋姐姐,上回你說有法子,是什麽?”

宋令枝挽唇輕笑。

若是以前,這十顆粉珠貝她一口買下,也不是難事。如今雖也不差銀子,只是人在外,到底還是不宜張揚。

宋令枝笑笑:“你將粉珠貝同其他珍珠混在一處,都拿錦匣裝著,放在店裏。若有人心儀,只需出十兩銀子,便可帶走一個錦匣。”

宋令枝眼睛彎彎,“他若是走運,帶走的便是粉珠貝,若是不走運,也可拿回個珍珠,也不算虧。”

格林伊眼中掠過幾分遲疑:“可尋常珍珠,也不用花十兩銀子。”

宋令枝拿竹扇輕敲格林伊手背:“如若有人和你說,花十兩銀子就有可能帶走一顆粉珠貝,你會花這十兩嗎?”

格林伊不假思索點頭:“自然會,不過十兩銀子罷了,往日我戴的簪子都不止十兩……”

聲音戛然而止,格林伊一雙綠寶石一樣的眼睛忽的亮起:“我知道了,這和賭錢一個理,人人都想贏錢,便是一次不成,還有二次、三次……”

格林伊心花怒放,埋在宋令枝美人肩上,只覺脂粉迎面,淡淡的暖香縈繞在鼻尖。

格林伊忍不住,在宋令枝臂彎上蹭.蹭,“宋姐姐,今日這事幸好有你,若事成了,我定重重謝你。宋姐姐你不知,為這事我父親都幾夜不曾合眼。”

宋令枝轉眸笑睨她:“那你還不快回去。”

“就回了就回了!”格林伊眼睛笑成彎月,“宋姐姐上回要的瑪瑙,我已讓人去尋。只是姐姐要的多,恐還需些時日。”

宋令枝搖頭:“不急,你且忙完你家中事再說。我先家去,你若有事尋我,打發人來便是。”

格林伊笑著點頭。

天色不早,海面上紅霞映照。

白芷細心,為宋令枝攏上披風,軟毛織金披風柔軟細膩。白芝輕聲細語:“如今入秋,姑娘也該註意著點,且這還是在海邊。”

自去歲離京後,宋令枝的身子一直沒有好轉,日日與藥餌為伴,屋中藥香常伴。

思及往事,宛若隔世。

去歲離京時,京城也是蕭瑟秋色,落葉滿地。

宋令枝也是後來才知,父親染上天花提示,是魏子淵故意為之。如今天下人都以為,宋瀚遠在海上染上天花身故。

宋老夫人白發人送黑發人,一病不起,也跟著去了。

當初來投靠宋老夫人的賀姑母,後來也回了老家,她手上還有宋老夫人留的幾家鋪子,好歹吃穿不愁。

只是如今……賀鳴還下落不明。

宋令枝無聲嘆口氣:“也不知道賀哥哥如今在哪,到底是我的錯,若非……”

秋雁向來護主,急道:“這哪裏是姑娘的錯,左右都是那三殿下……”

“三殿下”三個字,倏然哽在喉嚨間。

秋雁自知失言,趕忙低下頭。

白芷忙道:“姑娘,你為何同格林伊要那麽多的瑪瑙,這平海島的百姓也不多,姑娘要那麽多,奴婢擔心,那些瑪瑙只能留在庫房積灰。”

宋令枝笑意展露:“平海島的百姓確實不多,可若算上弗洛安呢?”

白芷眼中疑慮漸深:“姑娘莫不是在說笑,我們家的瑪瑙寶石都是從他們那買的,誰不知他們最不缺的就是瑪瑙寶石。”

宋令枝:“確實不缺,只是你瞧著他們的瑪瑙好看嗎?”

白芷疑惑:“談不上好看。”

許是不缺寶石,弗洛安的百姓都喜歡將寶石瑪瑙串在一處,或是手鐲或是瓔珞,一眼望去花花綠綠,目光也不知該落向何處。

宋令枝唇角輕揚:“這就是了。那些瑪瑙在他們眼中,並非珍稀之物,可若是拿瑪瑙做頭面……”

白芷恍然大悟:“姑娘果真聰慧,若論玉石雕刻,哪有人比得過我們家裏的老師傅,姑娘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。”

談笑間,忽聽後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,轉身,竟然是剛剛才見過面的□□爾。

□□爾一身白袍,神色拘束,站在宋令枝眼前,人高馬大,襯得宋令枝身影愈發嬌小。

海浪聲翻滾,浪花四濺,重重拍在礁石之上。海鷗掠過紅日,黃昏滿天。

“宋,宋姑娘。”

□□爾忽然上前,一直藏在身後的八寶閣忽然舉至宋令枝眼前,滿滿當當一匣子金光璀璨,瑪瑙數不勝數,在日光中熠熠生輝。

宋令枝唬了一跳,連連後退兩三步,被亮光晃了一臉。

□□爾單手捏拳,一鼓作氣:“這是我往日收藏的瑪瑙,宋姑娘若、若是喜歡,我都送給姑娘。我家中還、還有……”

宋令枝哭笑不得:“這是你珍藏的,我怎好奪人所愛。”

□□爾強.硬將八寶閣塞到宋令枝手上:“這是我送給宋姑娘的,不算奪人所愛,且我、我心悅宋姑娘……”

宋令枝連連推卻。

□□爾往前逼近:“宋姑娘……”

陡地,一支箭矢穿破長空,只聽“咻”的一聲,箭矢穩穩當當落在八寶閣上。

滿盒瑪瑙險些落了一地。

宋令枝大驚,瞪圓眼睛往回瞧。

晚霞滿地的海灘上,魏子淵一身朱紅色山水藤紋雲袖袍,長身玉立,如松柏頎長身影立在光影中。

淩厲眉眼宛若寒刃,魏子淵疾步行至宋令枝身前,面容冷峻:“姑娘。”

魏子淵擋在宋令枝身前,望向□□爾的目光滿是戒備疏遠。

宋家同□□爾一家有生意往來,魏子淵身為宋家的管事,自然識得對方,他雙眉皺緊,淩厲的下頜線緊繃。

“姑娘,可是他冒犯的你?”

宋令枝從怔忪回過神,急聲解釋,拉著魏子淵往後:“你誤會了。”

她輕聲,三言兩語將來龍去脈道清,又福身朝□□爾賠不是。

魏子淵擡手阻擋宋令枝屈膝福身,轉而向□□爾拱手,賠禮道歉:“是我唐突了,改日我帶上酒,親自賠罪。”

□□爾不以為然,擺擺手:“無妨。”

魏子淵不疾不徐:“姑娘,老夫人還在家中等您。”

□□爾立刻往後讓開兩三步,為宋令枝騰路。

……

海風拂面,平海島本為香娘子的老家,白芷先前還玩笑說,日後要來海島上玩。

不想如今一語成戳,竟真的在此長住。

日光滿地,長街上小販沿路叫賣,多為魚幹蝦米。

秋雁嘴饞,瞧得前方有人在烤魷魚,頓時走不動路。

她眼睛彎彎,笑著朝宋令枝道:“姑娘可要試試烤魷魚?那家的魷魚不比我們往日家吃的,都是才剛從海上撈起來的,上面還灑了……五香粉。”

宋令枝狐疑轉眸:“……你吃過了?”

秋雁連連搖頭:“那沒有,奴婢是聽二門的丫鬟說的,奴婢長這麽大,還沒見過五香粉。姑娘不若多帶些,也好給宋老夫人嘗嘗。”

篝火熊熊燃起,火光烈焰,落在紅潤晚霞中。

攤前百姓載歌載舞,鑼鼓喧天。

只一眨眼的功夫,挽著宋令枝的秋雁和白芷都沒了身影。

放眼望去,人頭攢動,摩肩接踵。

滿耳是平海島當地的方言,宋令枝下意識往後退開,無奈人多,頻頻踩上人。

宋令枝連聲賠不是。

眼前恍惚,人影重疊。

有人展臂高呼,踩著鼓點作舞,亦有人交頭接耳,笑聲連連。

“京城有什麽好,還不如我們平海島自在,天高皇帝遠,皇帝老子也管不著。”

“你還別說,當朝聖上那可真是史無前例。我可聽聞,他連長兄都容不下。一朝太子居然淪落成階下囚,還不如我一個漁夫來得自在。要我說,皇帝老子的日子也沒我神仙。”

“笑話,難道你還有三千佳麗不成?我可聽說新帝正采選秀女入宮,你說我們平海島若是也出了皇後,我們是不是也能跟著水漲船高……”

宋令枝手足僵冷。

沈硯是在今歲登基的。

除夕夜,先帝同後妃游湖,不幸墜湖身亡,伴在君側的餘貴人當夜追先帝而去。

宮中大亂。

皇後還沒來得及擁太子沈昭上位,沈硯忽然起兵發難,同本該在江南金明寺修行的攝政王裏應外合,一舉攻下京城。

太子皇後被囚,無人知曉他們二人的生死。

宋令枝遠在平海島,亦對那一夜的宮變有所聞。聽說血流成河,伏屍滿地。

沈硯手腕狠戾,有不服者,格殺勿論,屍首高高懸在城樓上,以儆效尤。京中多名朝臣家中慘遭滅門,死傷無數。

落日逐漸從宋令枝身上褪去,寒意遍及全身,宋令枝差點喘不過氣。

長街熙攘,影影綽綽。

沈硯、沈硯、沈硯……

許久未聞的名字又一次出現在耳邊,埋在心底深處的恐懼和不安似翻江倒海,層層籠罩在宋令枝周身。

倏然,身前直直撞上一人,宋令枝身影一顫。

前世她遇見沈硯,也是在這樣人頭攢動的長街上。

宋令枝仰起頭,一雙如水秋眸惶恐不安,驚恐萬分。

落日西沈,眾鳥歸林。

長而窄的長街,宋令枝冷不丁撞見一雙琥珀色的眼睛。

魏子淵眼眸淺淡,映著無盡的擔憂和緊張。

手指握緊宋令枝纖細瘦弱的手腕,魏子淵嗓音低沈:“——走。”

離開擁擠人群,視野逐漸開闊,入目是客棧高高掛起的酒幡。

宋令枝驚魂未定,一副神游天外之態。

竊竊私語拋在身後,她心中恍惚,任由魏子淵牽著自己在長條凳上坐下。

那本是客棧給打尖的客人歇息用的。

少頃,宋令枝乍然回神,驚慌朝後望去,目光在人群中逡巡。

她嗓音輕輕:“秋雁和白芷呢,她們知不知道我們……”

魏子淵神態自若:“知道。”

宋令枝無聲松口氣。

眼眸低垂,餘光瞥見緊攥著自己手腕的手指。

宋令枝猛地收回。

指尖還有殘留的溫熱,魏子淵垂眸,聲音低低:“事發突然,還望姑娘恕罪。”

宋令枝搖搖頭:“你只是想帶我走罷了,何罪之有。”

話落,宋令枝忽而記起一事,她擡眼凝視身前的魏子淵。

雲影橫窗,婆娑樹影在風中搖曳。

宋令枝挽唇:“前日祖母同我提過您。”

如今的魏子淵,早不是當初宋府小小的一個管事,他的才識能力眾人皆有目共睹。

宋令枝粲然一笑:“祖母同我說,你該是長空雄鷹,留在宋家只會委屈你。若你想要自立門戶,她和父親都不會……”

魏子淵輕聲:“枝枝是不要我了嗎?”

宋令枝面露怔忪:“什麽?”

眼睛飛快眨動,纖長睫毛輕顫,宋令枝無奈,“我不是這個意思,只是想著宋家如今比不得以前,且你先前為救我出京……”

沈硯那人睚眥必報,若是知曉是魏子淵從中作梗,定不會輕易放過魏子淵。

“你為我得罪了他,若是有朝一日他找上門……”

魏子淵眼眸輕動:“枝枝是在擔心我嗎?”

宋令枝脫口而出:“我自然擔心你,你不知道沈硯那人……”

聲音忽的止住,宋令枝後知後覺,一雙眼珠子睜大:“你剛剛……喚我什麽?”

……

……

皓月當空,蒼苔露冷。

皇城殿宇巍峨,青松撫檐,杳無聲息。

一眾宮人提著玻利璃繡球燈,羽步翩躚,自烏木長廊下掠過。

園中安靜,靜悄無人低語。

寢殿內。

鎏金百合大鼎點著松柏香,青煙未盡。紫檀嵌玉理石案幾上堆著如山的奏折,沈硯一手揉著眉心,手中的沈香木珠手串在指尖輕轉。

岳栩擡眼,目光在那沈香手串停留一瞬,當即收回。

這世上無人比他更清楚,那木珠攢的是何物。

岳栩拱手,輕聲提醒:“陛下,今夜可要回舊府?”

登基後,沈硯偶爾會回舊府歇息,府上一應起居和舊時一樣,不曾有變。

當初大張旗鼓為宋令枝修葺的芙蓉院,在宋令枝走後,也淪為蟲雀棲息之所,再無人關顧。

清風掠過,殿中燭光搖曳,斑駁光影落在沈硯手邊。

半晌,書案後終傳來一聲:“回。”

……

長街落了一地的月光,銀輝滿地。

七寶香車骨碌碌駛過長街,但見明月高懸,街上靜默。

岳栩低頭趕路,馬車自青石板路穿過。

倏然,一聲淒厲的嘶鳴穿破長空。

不知何時,從暗巷中闖入一個醉漢,那人喝得酩酊大醉,腳步虛浮。

滿臉坨紅,差點死在馬蹄之下,卻還對著岳栩咧嘴傻笑。

岳栩橫眉立目,懶得搭理一個醉漢,轉而朝身後的沈硯道:“主子可有大礙?”

月光旖旎,隔著一道墨綠車簾,馬車內悄然無聲。

岳栩皺眉。

後背忽然一冷,岳栩猛地轉身,本該在地上躺平的醉漢不知何時起了身,手握利劍,直朝馬車而去。

岳栩驚恐瞪圓眼珠,利劍出鞘:“——主子小心!”

銀白的劍身在光下泛著銀光,只見電光火石之際,一柄執扇突然從馬車內飛出,直沖向那醉漢眼睛。

那醉漢躲閃不及,一手捂住眼睛。

只一瞬,立刻占據下風。

數十個暗衛從暗處飛出,刀光劍影,銀光驟現。

那醉漢漸漸體力不支,跌坐在地上,滿臉皺紋,一頭白發蒼蒼。

他仰頭,渾濁的雙目中滿是不甘:“你這個亂臣賊子,濫殺無辜,殘暴無心……”

一只手緩緩挽起墨綠車簾,沈硯一身月白色暗花紋長袍,如墨眸子淡漠。

他居高臨下,垂眼睥睨被暗衛團團圍住的醉漢。

“這幾回,都是你在跟著我?”

護在沈硯身前的岳栩一驚,身為統領,他竟不知沈硯被人尾隨。

岳栩單膝跪地,打算今夜之後自去領罰。

沈硯眼中淡淡,手腕上懸著沈香木珠,他不動聲色撚著。

岳栩轉而拿劍直逼醉漢:“誰派你來的?”

醉漢哈哈一笑,忽而雙眼緊閉,岳栩眼疾手快,沖上去掐住醉漢的下頜,逼著他將口中毒.藥吐出。

醉漢連聲幹嘔,望向沈硯的目光狠戾陰毒:“沈硯,你不得好死,今日殺不死你,來日我定為我師父……”

“你師父……”

目光在“醉漢”臉上停留一瞬,沈硯低笑一聲,“……玄靜真人?”

老道不再裝瘋賣傻,直瞪向沈硯:“呸!你這個狗賊,當初是你殺了我師父……”

眼前忽然掠過一道銀光,老道怔楞在地,只聽一聲匕首落地,再低頭,刀刃直落在自己手指上。

汩汩血流淌了一地。

——沈硯砍斷了老道的一根手指。

無人知曉沈硯是何時出手的,只見匕首立在青石板路上,輕輕晃動。

老道瞠目結舌,疼痛自斷手傳來,猶如撕心裂肺。

他一張臉疼得扭曲。

師父被殺時,他是靠著閉息丸得以從沈硯眼皮下逃脫。這些年茍且偷生,日夜盼著能親手手刃沈硯。

他知曉沈硯偶爾會回舊府,特意在路上蹲守。

今夜是酒壯人膽,可惜還是被沈硯識破了。

逆著光,沈硯一雙眼睛如墜入朦朦夜色,望不真切。

清潤眉眼笑意淡淡,沈硯勾唇輕笑,好整以暇垂眼,似看一只低賤的螻蟻茍延殘喘:“繼續。”

老道驚恐,顫抖著佝僂身子往後退去,後背撞上利劍,又堪堪停住。

沈硯垂眸,似笑非笑,指尖輕撫過沈香木珠:“怎麽不罵了?”

那聲音伴著蕭瑟秋風,似從陰曹地府傳來。

滔天的夜色籠罩在沈硯身後,宛若化不開的濃霧。

老道連連磕頭,額頭哐哐砸落在青石板路上,血珠滾滾。

“陛下饒命陛下饒命,小人再也不敢了,再也不敢了……”

沈硯唇角笑意輕斂,朝岳栩瞥去一眼。

岳栩會意,劍起劍落。

老道的手指頭瞬間又少了一根。

鉆心的疼痛遍及四肢,老道再也忍受不住,抱著斷指蜷縮在地上哀嚎。

嗓音淒厲,令人不寒而栗。

秋夜冷清,颯颯風聲卷起一地的落葉。

長街上,老道慘叫連連,雙眼垂淚:“你,你不得好死……”

顫巍巍吐出幾個字,餘光瞥見沈硯森寒陰冷的雙眼,老道又一次嚇得噤聲。

他連連抽噎:“陛下饒命,小人真的不敢了,真的不敢……”

岳栩手快,長劍再一次落下。

老道抱手往外一滾,長劍揮落,直切段他滿頭銀發。

他嚇得連聲音都發不出,只能雙足跪地,朝沈硯伏地叩首。

冷風卷起沈硯衣袂,他面無表情轉身,頗覺無趣。

岳栩拱手:“主子,這人是要留著,還是……”

沈硯淡聲:“若是能罵出些新鮮花樣,就留著,若是不能……”

他輕摩挲手中的沈香木珠,不再多語。

七寶香車駛入長夜之中。

老道雙腿一軟,被人架著從地上拖起:“我、我有話同陛下說。”

“我知道一個秘密,一個大秘密!”

老道淒涼的叫聲在長街上盤旋。

久久不絕。

作者有話說:

偷偷看一眼,還有寶貝看文嗎?

我真的很怕枝枝跑路後就沒人看文了qwq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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